抢救工作还在继续，傅舟舟被傅景深拉扯起来，傅舟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周身忙碌的人群走上走下，到处都是呼救声，到处都是嘈杂的脚步声，到处都是哀叹声。

傅舟舟面色如白纸一样苍白，浑身不停地颤抖，视线模糊地望着被护士抬起来的顾东行，在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傅舟舟发了疯似地抱住顾东行的身子，拉扯着不让离开。

旁的人都被傅舟舟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众人想要去掰开她的手可是傅舟舟像是黏在了顾东行身上似的，压根儿扯不开。

傅舟舟眼眶猩红，头发凌乱不堪，脸上手上都沾染了血迹，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一样，通身的决绝让旁的人都不敢动。

顾东行的伤势很严重，几乎是跟死神抢人，傅景深本来在跟警察交谈，见到救护车那边传来骚动，傅景深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紧抿着唇抱着顾东行的傅舟舟，傅景深眉头紧锁，迈腿走过去将傅舟舟拉开，趁着傅舟舟呆愣的时间傅景深让护士快点上车。

等救护车快要离开时傅舟舟猛地推开傅景深跟着爬了上去。

傅景深犯难，想了想跟着坐了上去。

傅景深时刻注意着傅舟舟的反应，可傅舟舟坐在不哭也不闹了，反而撑着下巴一言不发地看着插上呼吸管的顾东行，乖巧得不行。

傅景深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傅舟舟幽然开口：“四哥不喜欢去医院。他生病了从来不肯去医院的。”

傅景深的身子一僵，伸手探了探傅舟舟的额头，见傅舟舟额头不烫，压着嗓子道：“老四不会有事的。”

傅舟舟没有再说话，眼神涣散地看着没有半点求生欲的顾东行。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开到了半个小时，而傅舟舟半点知觉都没有，只是在顾东行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脸上有些许的松动，随后四五个小时的等待里她没有说一个字。

医院的连廊里沾满了不少人，顾叔陈姨、傅舟舟爸妈以及阮沅等等，而傅舟舟只是淡淡地瞥了两眼自己一个人躲进了旁边很少人走的楼梯里。

傅舟舟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双手撑在腿上，面色难看地望着地板。

“小六，别着急。四哥不会有事的。”阮沅注意到傅舟舟不见了，找了一圈才在楼梯的角落里看到傅舟舟。

傅舟舟那样爱干净又高傲的姑娘此刻竟然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阔腿裤上衬衫上都是血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血和泪痕，头发乱糟糟地落在肩头。

跟个洋娃娃似的不哭也不闹。

阮沅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黯淡无光的楼梯口，隔着一堵墙，台阶上蹲坐着一个单薄无助的身影。

阮沅的心底像是被针锥了似的，傅舟舟从小到大都是被大院的哥哥们宠着长大的，除了一个顾东行爱而不得，其它的她几乎是随口一提那几个哥哥就会送上门的。

傅舟舟没受过委屈，可是阮沅头一次见到傅舟舟这样。

阮沅忍住眼底的酸涩缓缓地走过去，抱住傅舟舟的肩头给她安慰。

傅舟舟感受到一股暖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撞进阮沅疼惜的目光里，傅舟舟下意识地开口想要安慰阮沅，可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傅舟舟吸了吸鼻子，冰凉的手放在阮沅的手臂上，艰难地开口：“阿沅，我没事。”

阮沅见此更加难受，不管不顾地坐在傅舟舟旁边，任由傅舟舟的脑袋枕在阮沅的腿上。

傅舟舟抱着阮沅的膝盖，晦涩出声：“阿沅。四哥会好吧？”

“会。四哥不会有事的。”

“阿沅，我见到四哥躺在血泊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呼吸都快停止了。你能想象平日里那般闹腾的四哥面色惨淡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的场景么？你肯定猜不到。”

“我碰到四哥的那一刻害怕极了，因为四哥浑身冰冷，没有半点血色。真像当初的顾姨，顾姨当时也是那样面色惨淡地躺在床上没了的。”

傅舟舟说这话的时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阮沅用力拥住傅舟舟的身子，不停地跟傅舟舟安慰：“小六，四哥不会有事的。你别多想好不好？四哥也不是顾姨，顾姨当时是生了病的。”

“我问医生了，医生说没事。你别担心。”

阮沅最后一句话其实说了假话，她来找傅舟舟的时候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两次。

傅舟舟眨了眨无神的眼睛，异常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四哥不会有事的。”

傅舟舟刚说完整个人就陷入了昏迷中，阮沅这才注意到傅舟舟浑身发冷，阮沅急忙叫医生将傅舟舟送进病房里。

傅舟舟再次醒来已经晚上八点了，黑夜似一头野兽无声地吞噬白昼，将整片天空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幕布。

傅舟舟睁开眼艰难地扫了一圈，看到身上还盖着雪白的被子，而病床边上还坐着一个人，傅舟舟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病床边的王碧玉见女儿醒过来，急忙拦住傅舟舟，满脸心疼地说：“你这孩子刚醒就不要闹腾了。我给你熬了鸡汤快喝点填填肚子。”

傅舟舟视线落在王碧玉身上，咬着唇问了句：“四哥他……”

“你四哥没事，刚出了手术室，如今在重症监护室。刚才已经醒过来一次了，现在你陈姨顾叔守着，你就别去打扰了。乖乖地躺着。”

王碧玉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不愉快，似乎知道了什么，只是怕傅舟舟受伤一直压抑着没有说出来。

傅舟舟艰难地看了眼王碧玉，低低地吐出：“妈，我想亲自去看看四哥。”

“不行。”

“妈~我就看看都不成么？”

王碧玉啪地放下手中的碗，那张保养良好的脸上头一次出现龟裂，盛着不少的怒气，压着傅舟舟想要起来的身子，“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自个瞧瞧，你一个姑娘家为了他弄成了什么样子。”

“你不心疼自己，我这个做妈的还心疼。你今天要是敢去看他，就别怪我这个妈心疼。”

王碧玉说到这胸口起伏不定，像是被气得不轻。

傅舟舟难以言喻地盯着王碧玉，见她面色难看又带着决绝，傅舟舟咬着唇忍不住问：“妈……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天天追着人家跑，人家还不要你。你说说怎么了？”

“我一直以为你跟老四是兄妹关系，没想到你倒好居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从今以后，你不许跟老四走太近。”

傅舟舟眉头一皱。

“妈。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我是喜欢四哥，而且从小就喜欢。凭什么我不能跟四哥在一起？”

王碧玉被傅舟舟的话气得胸口疼，指着傅舟舟好半天才艰难地说：“你说为什么？傅舟舟，你是天天跟在老四身边。可是人家老四是什么人？你当我没看过电视还是怎么的？他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还叛逆，跟着你顾叔作对。快三十的年纪了还没有定性，我和你爸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你从小跟老四走的近我都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把你当妹妹看待，我倒是没想到老四想的是这些！”

傅舟舟抬了抬眼皮，脸上的表情逐渐冷下来，甚至到最后没有了表情。

等王碧玉一口气说完了傅舟舟才缓缓开口：“妈，我早知道你和爸不同意。”

“可我没想到，你对四哥的偏见这么大。你只看到了四哥的不务正业，却忘了四哥从小就护着我。连我亲哥都没有四哥那么照顾我。是，四哥是经常换女朋友，也经常换女伴，可是四哥从来没有乱来，他唯一承认过的女朋友也只有温婉。”

“你们觉得他快三十还没定性，可是他二十岁就考到了常春藤，拿了工商管理和法律学位证，二十五岁就开了天上人间并成立了盛世娱乐，如今二十九岁已经成了商界圈里的四爷。你跟我说他不务正业。可是妈，明明是你们对他有偏见吧？”

傅舟舟说到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不知道为了顾东行不平还是心疼顾东行这些年的努力在旁人眼里成了不务正业不定性。

王碧玉想要替傅舟舟擦眼泪被傅舟舟躲开了。傅舟舟胡乱地擦了擦泪痕，咬了咬唇瓣，深呼吸一下，哽咽道：“妈。从来都是我配不上四哥，不是四哥配不上我。”

“四哥创业从来没有花顾叔一分钱，都是他自己投资买股票赚的，可是他赚的第一笔钱没有用来继续投资而是给我买了一辆车。那辆车是我一直想要的却没买的。我从来没有跟四哥说我想要那辆车，可是四哥还是给我买了。”

“妈，你跟我说四哥不务正业不定性，可是就是这么不务正业不定性的四哥把我宠进了骨子里。你说，是他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