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手术做完已经是四个小时后了。这四个小时傅舟舟一直蹲坐在手术室门口，直到医生宣布病人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傅舟舟才放松下来。

顾东行也在旁边等了三个多小时，见手术成功了，顾东行才轻轻拍了拍傅舟舟的脑袋，安抚道：“你朋友没事。你一下午都没吃东西，我带你去吃点？”

傅舟舟本来想拒绝的，可是想到顾东行也是陪着她待了几个小时的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傅舟舟这四个小时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等要起来才发现腿脚发麻，止不住的疼。

顾东行见此急忙将傅舟舟抱起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附上傅舟舟发麻的双手，从脚到膝盖有技巧的按摩着。

差不多十多分钟傅舟舟才缓过来，傅舟舟埋着脑袋出神地望着顾东行。

顾东行的神情异常认真，眼里溢满了宠溺和数不清道不明的疼惜，明明傅舟舟只是腿脚发麻了，可在顾东行那好似是什么殃及生命的大事。

顾东行在外人眼里从来都是肆意，不羁且冷漠的四爷，任何人都说他做事随意，睚眦必报，惹谁都不要惹他。

可她的四哥明明比任何人都温柔，比任何人都可爱，比任何人都成熟。

傅舟舟读初三时，顾东行读大学，两人的学校不在一个方向。可每次顾东行都会绕着一大圈跑去学校门口等她，去得比她们家司机还勤。

傅舟舟爸妈常常出差不在家，她哥哥又一直把心思放在阿沅身上，只有四哥一个人照顾她，知道他所有的小心思。

傅舟舟第一次大姨妈来，最先知道的不是她妈，而是顾东行。

那天傅舟舟在顾家跟顾东行玩，玩到一半肚子疼，跑到厕所去发现裤子上沾染了一大片血迹。

傅舟舟当时就吓哭了，捂着肚子下意识地跑去找顾东行，顾东行还以为她怎么了。

一把将傅舟舟抱在怀里细细安慰，见她不停地掉眼泪，顾东行突然感觉到腿上湿湿的，一看才发现傅舟舟的裤子全是血迹。

顾东行当场红了耳朵，望着懵懂无知的傅舟舟，顾东行别扭地给了傅舟舟几张纸让她去厕所洗干净他出去一趟。

傅舟舟默默地望着顾东行腿上的血，满脸窘迫，飞快地跑进了洗手间关了门。

顾东行回来时带了一大袋卫生巾，各种各样的都有。

怕傅舟舟不知道怎么用，还顶着红红的耳朵，假装淡定地讲了一遍，还不忘给傅舟舟买了新的内裤。

傅舟舟肚子疼他就一边给她熬红糖姜茶，一边轻轻地替她按摩肚子。

傅舟舟想到这舔了舔唇瓣，视线落在还在认真按摩的顾东行身上，傅舟舟眼眶渐渐湿润。

顾东行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见到自己宠的小姑娘满眼浸满了水珠摇摇欲坠的模样，顾东行心下一慌，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擦傅舟舟脸上的泪痕。

还没碰到就被傅舟舟给阻止了，傅舟舟上身靠近顾东行，脑袋搁在顾东行肩膀上，泪水顺着滑进顾东行的脖子上，灼热而又温凉。

顾东行不知道这丫头的情绪怎么突然转变得这么快，还以为她是担心林烟，顾东行顺了几下傅舟舟的背部，不停地安慰：“小六，你朋友没事。刚刚医生不都说了么，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傅舟舟紧咬着唇瓣，低低地抽泣声落在两人的耳朵里。

傅舟舟紧了紧手，直起身子，任凭泪水模糊视线，只一字一句地问顾东行：“四哥……我想跟你在一起，想做你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可以吗？”

顾东行的身子瞬间僵硬，目光紧锁在傅舟舟身上，薄唇抿了抿，有些不是滋味地问了句：“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

傅舟舟不管不顾地缩在顾东行怀里，不停点头：“嗯嗯嗯，我说的是认真的。你答不答应？”

顾东行对上傅舟舟炙热的眼神有些慌乱，甚至不敢看傅舟舟那张充满希冀的脸。

顾东行的迟疑让傅舟舟的表情渐渐冷淡下来，傅舟舟随意地抹了抹眼泪，毫不在意道：“四哥，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在意。再说了，你就算同意了我爸还不同意呢。跟你在一起，我得经历多少流言蜚语和压力啊。”

最后一句话让顾东行口头的答案瞬间留在了嘴边，随后将那句“我也想你做我女朋友，还想娶你”给一字一句地咽了回去，变成了沉默没有回答。

仿佛是生吞活吃一般，难受到顾东行几次想要呕吐。

沉默蔓延整个走廊，两人靠得还那么近，可无形之间好似滑进了一层看不清摸不着的玻璃，让人无端生了厚厚的隔阂，两人都清楚这隔阂可能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顾东行最先打破沉默，将傅舟舟放下来后顾东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道：“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顾东行的温柔好似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傅舟舟催倒，傅舟舟抓着顾东行的手不肯放，眼里挂着倔强：“四哥，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

傅舟舟跟个没吃到糖的小孩子似的，一直想要找对方要，好似对方不给她就罢休似的，说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跟往日一样求他那的东西差不多，不管有没有都逮着他要，硬要他去给她找一个才肯罢休。

顾东行心里难受，像那种喘不过气来似的难受，一抽一抽的说不清道不明，尽管内里如何的波涛汹涌，可面上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顾东行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艰难地抬手想要碰傅舟舟的脸颊，可是伸到一半就退缩了，默默地收了回去。

顾东行抬了抬眼皮，好笑地问了句：“你既然知道跟我在一起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和数不清的流言蜚语，你怎么就这么蠢还想跟我在一起？”

傅舟舟紧咬着唇瓣，望着顾东行那异常严肃的表情，低低地说：“再大的困难也难不过我喜欢你啊。”

顾东行心里不是滋味，很不是滋味。

“小六，你知道横在我们面前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么？”

“我知道。我俩要是在一起周围所有人肯定都不接受，尤其是我爸。我爸肯定不会同意的。”

傅舟舟说完顾东行轻轻地低笑，声线柔和却夹杂着不少的情绪，顾东行随意松了松领带，仿佛那领带阻碍了他呼吸般。

顾东行做完这一切后好脾气地看着傅舟舟，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摆满了温柔，声音也极其温柔，可话里布满了无情。

“小六，你说的那些困难确实是挺难的。可最难的……还是我不爱你啊。我只是把你当妹妹，妹妹懂么？就是我可以把你宠进骨子里，可以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可以护着你，甚至可以养着你，可唯独不会爱你。”

顾东行说这话的时候傅舟舟已经无力地蹲在了地上，脑袋趴在膝盖上不停地抖动，哭泣声越来越大，由最初的哽咽到后面的嚎啕大哭。

顾东行手脚仿佛有千斤重，想要伸手去搂抱傅舟舟都没有力气。

“小六，这次哭完了就不要再为我哭了。四哥不值得，不值得啊。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呢。我只配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终老。”

顾东行说这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被哭声淹没。

唐陌北本来是得到消息来看林烟的，谁知道目睹了这一幕。

唐陌北站在顾东行两人的对立面刚想要避开，顾东行就抬头望了眼唐陌北，随着深深地望了一眼傅舟舟后迈开长腿走向唐陌北。

离开时顾东行拍了一下唐陌北的肩膀，嗓音有些嘶哑：“老三，帮我安慰安慰她。谢了，后面有事跟我说。”

唐陌北波澜不惊地看着顾东行，见他眼眶猩红一片，唇瓣紧抿，脸上藏着不少的情绪。

男人之间是可以一句话不说就了解对方的想法的。

唐陌北拍了拍顾东行的肩膀，道：“晚上陪你喝一杯。”

顾东行嗯了声，离开时目光再次落到了蹲在地上不停抽泣的身影上，突然有什么东西好像再也包不住了，进电梯的那一刻好似有什么掉落在地上。

电梯彻底阖上，一切归于平静，那种死一般的平静。

唐陌北抿了抿唇缓缓靠近傅舟舟，伸手轻轻拍了拍傅舟舟的肩膀，眼里也都挤满了心疼。

“小六，你跟老四……确实不怎么配。你身后有不少追求者，不用一直栽在老四那一棵歪脖子树上。”

“别哭了，把妆都哭花了。你啊，我和你哥一直没搞明白你怎么会喜欢老四。老四这人看着一点都不着调，做事也凭自己心意，随心所欲的没个正行。可他也重感情，从小就宠着你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以为你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可谁知你这丫头心思这么多呢。”

“老四跟顾叔从小就不和，再加上顾姨去世后更是闹得厉害。老四看着面上很温和没脾气，可心里比谁都狠。虽然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可老四是我们几个里最难琢磨的一个。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我们也都不清楚，小六啊，你换个人喜欢吧。”

傅舟舟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最后到彻底没了。

“三哥，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