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夫球场里顾东行面色惨败，唇瓣微微颤抖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那双褐色的桃花眼上挑着，勾出恰到好处的嘲讽。

唐仁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他前几分钟可亲眼瞧见了他们家老板对自己的情敌笑，且笑得异常和谐。

可唐仁跟在顾东行身边快十年了，哪能不知道傅舟舟一直是自家老板宠进骨子里的人儿，这会儿出现了别的男人他怎么忍得住？

“唐仁，你耳朵不好使可以丢了。”顾东行冷硬地打断唐仁的思绪，唐仁急忙凑在顾东行身边，语气异常好：“老板，我耳朵好使来着。您还打球么？”

顾东行凉凉淡淡地睨了两眼唐仁，想起傅舟舟离开时的说的那句话，顾东行面无表情地掀嘴皮：“要不你当靶子，我打你？”

“老板……您说笑呢？”

说屁话呢，还他当靶子，说好听点是练习球技，那要是照难听的不就是拿出气筒么。他唐仁跟在顾东行身边这么久了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已经处在暴躁边缘了，要真去练球，他不得被打到急救室去？

唐仁在心里筹谋了一阵儿，默默地觑了眼顾东行，心虚地低着脑袋，嘴上道：“老板，您一会儿还有个应酬呢，不如我们先过去，正好这天冷还可以泡泡温泉。”

顾东行扔了手中的球杆，脱掉白手套，半弯了一下腰将毛呢大衣提起来穿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扣了两颗纽扣。

随后瞥了眼躲得远远的唐仁，顾东行嘴角扯了扯，没什么情绪地问了句：“唐仁，我记得上次你才扣完奖金是吧？”

“是的，老板。”唐仁一听顾东行提这事就肉痛。

只是这肉疼还没消失，顾东行又加了句：“那行，你今年的年终奖也没了。”

“老板，我能问问为什么？？？我工作哪出现了问题？”

顾东行貌似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唐仁，眼见着唐仁翘首以盼地盯着他，顾东行一字一句道：“哦，我心情不好。”

唐仁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感情就因为他私人情绪他的年终奖就因为一句话……没了？？有没有搞错，天道何在啊！

唐仁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脸上泛着无辜，“老板，就不能商量商量？”

“要不，明年的也没了？”

唐仁……

当他没说，他自个嘴贱，他活该被扣掉奖金，他活该撞枪口。嗯，活该。

唐仁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希望傅舟舟给他打电话或者出现在顾东行面前，这样……老板的火气怎么也发不出去了啊！

已经走了十多公里的傅舟舟突然打了个哈气，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唐仁的祷告。

此刻傅舟舟已经站在了林烟公寓的门口，旁边还跟着赵景之。

傅舟舟按了四五次门铃都没有人应，电话也没人接，傅舟舟脸上难得露出烦躁。

“你说她会不会出事了？”傅舟舟耐性不足地揉了揉头发，最后直接蹲在了地上抱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傅舟舟突然爬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景之，舔了舔唇，信心不足地问了句：“你……要不爬过去看看？”

赵景之听到这话抬了抬眼皮，对上傅舟舟布着星星点点亮光的眸子，赵景之抬了抬眼皮，嘴皮一掀：“你试试？”

傅舟舟脑袋一蔫，撅嘴：“得了，我刚刚就说说。”

傅舟舟在林烟公寓门口蹲守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傅舟舟没在等，抱着试探的想法给唐陌北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翻动什么东西。

“小六，给我打电话有事？”

傅舟舟握了握手机，整个人瘫在车上，“三哥，你知道林烟在哪么？”

一阵短暂的沉默蔓延在电话的那端，傅舟舟整个人都高度紧张了起来，生怕唐陌北说出跟她答案不符合的答案，又怕他说出了答案。

“她啊，怎么了？”

“她不见了啊！都两三天了，我之前一直以为待在剧组呢，结果……哪知道她去哪了，电话什么的都打不通，我刚去她公寓看了也没人。只差打110报警了。”

傅舟舟一啪啦地说个不停。

可唐陌北好似一点都不着急，语气淡淡的，“嗯，哦。”

傅舟舟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了句：“三哥，你不是喜欢烟儿么，怎么……你这反应不太像啊？”

那端的唐陌北斜了一眼旁边满脸拒绝的女人，有意摸了摸下巴，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空着的茶杯，见女人朝他扯了一个假笑便弯着腰端起茶杯跑去泡茶。

唐陌北顺着女人的背影看了过去，见她裹着浴袍露出那双修长笔直的大腿，纤细的腰肢随着走动显得异常勾人。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肩头，水珠顺着背脊缓缓往下掉。走路跟个妖精似的，浑身上下都是诱惑点。

唐陌北再次抬眸，女人已经端着茶杯走过来了，这一次可以看到她那张明媚动人的脸，抛开那满脸的嫌弃，倒是挺赏心悦目的。比如那弧度饱满的胸以及那漂亮的脖子和那柔软的唇瓣。每一处都引人犯罪。

“三哥？？？你咋不回我。”

直到傅舟舟疑惑的声音再次想起唐陌北才恢复正常，轻轻咳嗽两声，唐陌北简单地回答：“嗯，她没事。”

“你怎么知道？三哥，你确定她没在你那？”傅舟舟找了找话里的漏洞，一个劲地问到底。

唐陌北还没回答小腿上就传来一阵痛感，唐陌北下意识地闷哼一声，望向那罪魁祸首的人唐陌北差点喊出声。

“没。”唐陌北握紧手机淡淡地回绝。

傅舟舟见问不出什么，默默地挂了电话，不过心底的那股子着急也慢慢消失了，傅舟舟撇了撇嘴，默默地说了句：“得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三哥你在撒谎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烟儿就跟你在一起呢吧。”

被傅舟舟提到的林烟此刻正抱着胳膊立在唐陌北跟前，“你刚刚故意的？”

唐陌北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哪故意了。我这不是按照你的意思跟小六撒谎呢。怎么，这么害怕小六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林烟冷冷地瞪了一眼唐陌北，瞧着唐陌北那一脸无赖样，林烟猛地抬腿想要揣他，只是还没碰到唐陌北就被一只大手给拦住了腿，林烟的小腿被唐陌北死死地抓住，挣扎半天都没有挣开，林烟气不过直接朝唐陌北扑了过去。

唐陌北像是提前预料到了，一点都没挪，任由林烟朝他扑过来，还在林烟快要摔倒时特别好心地将人搂进了怀里。

意味十足地望着林烟面红耳赤地喘息着，等林烟动弹时唐陌北加了加力道，单手将林烟扣紧，两人身体严丝密缝的紧挨着，林烟都感觉自己的胸腔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可唐陌北反而低着脑袋薄唇凑到林烟下巴边上有意摩擦。

两人呼吸互相交缠着，距离近到林烟可以清楚地听到唐陌北稳健有节奏的心跳声。

林烟咬牙：“唐陌北，你放开我！”

“你确定？”

林烟唇瓣死死地咬着，瞪着唐陌北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唐陌北似笑非笑地抬手碰了碰林烟有些乱了的头发，下一秒唐陌北猛地放手，林烟猝不及防，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屁股传来阵阵刺痛。

林烟气得吐血，指着唐陌北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唐陌北特别客气地将林烟竖着的中指给弯了回去，还一脸无辜：“不怪我，是你自己让我放的。”

林烟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就要往唐陌北身上砸，还没碰到唐陌北，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唐陌北好脾气地摸了摸林烟暴躁的脸，像哄小孩似地说了句：“乖，等我接了电话你再发脾气。”

林烟还想发脾气，唐陌北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严肃正经。

“哟，今个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和小六轮番给我打电话问候我呢。”

顾东行一愣，“小六给你打电话干嘛？什么时候给你打你？”

唐陌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一边受着林烟眼神的凌迟一边奚落顾东行：“嗯，倒是刚给我打。不过这丫头找我跟你没事。”

最后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顾东行反正听着不太舒服。

“天上人间陪我喝酒。”顾东行语气不怎么好，像是堵着一口气似的。

唐陌北瞥了眼突然低眉顺眼的林烟，嘴角溢出一丝浅浅的低笑，明明不是笑顾东行可在草木皆兵的顾东行眼里就成了另一副模样了。

“老三，你到底来不来，别给我整有的没的。”

唐陌北……

“你跟小六又吵架了？”

“谁特么吵架了，当我是妇人呢。你来不来一句话！”

“你怎么不去找老傅？”

“……他一个妻管严，谁特么喊得动。除非阿沅来了他才出来。老二也是的，这日日月月都在国外，我想打个麻将都凑不齐。”

所以前面几个都没空，他唐陌北就无辜中枪了？

唐陌北挂了电话伸手碰了碰林烟的下巴，语气欠扁：“不如你在这等我？我去喝点酒了回来。”

林烟凝视着唐陌北，眉眼里满都是嫌弃：“滚。”

“有句老话怎么来着，噢，以德报怨。怎么着，现在是我求你啊还是你求我啊？你这脾气太倔了也不好……”

唐陌北还没说完林烟一脚就踹在了唐陌北小腿上，生生打断了唐陌北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唐三公子跟顾东行都是一个德行。渣得一堆。”

唐陌北挑眉，倒也没反驳，只是把自个给摘了出去：“老四确实渣。在小六面前畏畏缩缩的，一直不能正视自己的心。”

*

天上人间，顾东行双腿交叠随着搭在地板上，手臂懒散地横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里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抿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了阴沉，尤其是在唐陌北挂断电话以后，他眼底的眸色越发暗越发的深。

整个包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个顾东行没有其他人，灯光昏暗，角落里一片漆黑。

而顾东行就坐在一角，头顶上有一束昏黄的光照射着，而后的一切全都渐渐蔓延在了漆黑的角落，仿佛一个被囚禁的犯人，又似一尊雕塑立在那。

房间清冷得可怕，不用任何制冷器都足以让这个房间布满冷淡。

唐陌北进包间时差点没吓死，尤其是看到顾东行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大股酒气，唐陌北皱了皱眉，关了门迈开腿走近，颀长的身体立在顾东行面前，瞧了瞧顾东行，唐陌北抬腿踢了一脚顾东行。

顾东行迟缓地抬起眸看向唐陌北，嘴角噙着寡淡的笑，顾东行语调懒惫：“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行，我让人从酒窖里掏了几瓶好酒，喝点？”

“喝点？你特么这样都快喝死了还喝点。”

唐陌北顺势坐了下去，目光落在桌上七倒八歪的酒瓶子上，眉眼禁不住跳了跳。

这特么是喝酒还是送命？

“说说，你跟小六又怎么了？”

顾东行听到小六两个字，眼眶泛红，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自顾自地灌了一口酒。

满身颓废，连话都不清楚：“老三。我见到那人了。”

唐陌北皱眉，偏过头打量了一番顾东行，眼睁睁地看着一向嬉皮笑脸的顾东行脸上黯淡无光，眼眶湿润，只轻轻抬了抬眼皮，晶莹剔透的泪珠就顺着眼角掉了下来。

唐陌北胸腔一闷，积累很久的讥讽在顾东行落泪的那一秒也都彻底憋了回去。

顾东行从来没有哭过，也没有这么颓废过，就连当初顾姨去世他也只是硬生生地在坟墓前跪了三天三夜，没有半分言语，只一个劲地跪着。

可如今，一向骄傲的顾东行居然当着他的面落泪？

唐陌北心底不好受，很不好受。若是往常他一定会逮着奚落，可看到顾东行这要死不活的样他心底莫名的难受。

唐陌北懂顾东行的感受，也明白顾东行不愿意接受小六的理由。自小老四就被顾叔死死地管着，要求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一个不如意就动手打，好几次都差点打死。

可老四从来不说一个字，旁的人问他也只是吊儿郎当地说了句摔了跤。

老四心思深沉，没几个看清他，可老四对小六是真心的。要说宠，大院的几个男孩子里就属老四最讨阿沅和小六的喜欢，因为老四会陪着小姑娘做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事，还为了小六特意学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小到发卡的颜色类型大到口红色号、香水味他都一一熟悉。甚至于为了小六，几个亿的生意说不要就不要。

有人欺负小六了，老四就不要命地跟人打，也不管对方有多少人。谁要是说一句小六的不好，他顾东行绝对是第一个站起来警告的人。

小六喜欢玩，他就用顾姨留下来的那块地为她建了一座游乐城。前几年为了那个项目他几乎投入了他所有身家，可他几乎一字不提。从设计到开工他一直跑前跑后，陪人喝酒陪笑脸。

只是从来不解释。别人是言语上的恩爱，而他只字不提却做尽了一切。

（唉，心疼四哥，）